年初两会召开期间,前文化部部长王蒙发言说,中国运动员在面对国际媒体采访时,不要流露出民族优越感,不能说我的成就证明了黄种人行、亚洲人行,或者中国人行等等。其实,同中国运动员相比,中国媒体和文化、教育工作者更应该注意这个问题。
采访体育新闻20多年了,很少遇到一个外国的运动员,不管来自强国的、大国的,还是来自“弱”国的、小国的,发表类似的感言。德国人举办柏林奥运会时,希特勒大张旗鼓地用它来证明亚利安人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结果,那一届奥运会成为奥运会历史上的一个污点。
二战以后,种族主义在世界的主流文化中早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就在去年,还是在德国的土地上,当另外一场世界瞩目的体育盛会上演的时候,反种族主义成为鲜明的特色。在2006年德国世界杯足球赛上,每一场比赛开始之前,运动员都要宣读反对种族主义的誓言。
我们中国人强烈地思考种族的优劣问题,可能是从严复老先生翻译出版《天演论》以后。当时,中华民族受到西方列强的欺侮,严复于是把赫胥黎和斯宾塞的观点介绍给中国人。从那个时候开始,中国人开始熟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等理念,并且发誓要“强种求存”。然而,这里边恐怕有一个天大的误会,那就是进化论的创造者达尔文本人并没有提出过“优胜劣汰”的思想。相反,他的真正影响世界最大的论断跟“优胜劣汰”的思想正好相反。在1859年出版的《物种起源》中,他明确宣告:“能够存活下来的物种并非那些最强壮的,也不是那些最聪明的,而是最适应变化的。”
同样是一个达尔文,由于历史的误会,中国人把他同“优胜劣汰”联系在一起,而外国人则经常引用上面的话来说明相反的法则。那就是:处于劣势的人或者团体是完全有可能在生存竞争中战胜那些处于优势的人或者团体的。
如果按照优胜劣汰的原则,人类应该比蟑螂优越得多了吧,可是科学家早就说过,早在人类出现之前,蟑螂就存在了。而往前看去,科学家也断言,即使人类有朝一日消亡了,蟑螂依然会繁衍生息,爬遍世界。
犹太人被希特勒视为劣等人类,但是犹太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奠定了核能利用的基础理论。原子弹最终让法西斯集团尝到了苦头。
二战期间,美国总统罗斯福是一个瘫痪在轮椅上的终生残疾领袖。正是他指挥下的由各种各样肤色的人们组成的世界军民,最终打败了所谓血统高贵的法西斯。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一个巨大嘲讽。
过去,中国是弱国,大家一门心思地“强种求存”,但对于什么是民族自豪感,什么是民族优越感,二者的区别在那里,关心得不多。国际上也没有人挑咱们的理。而现在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中国正在变成世界大国、强国,外国人开始用大国和强国的标准来打量中国。这个时候,他们对于中国人是否有民族优越感就特别敏感。
举办奥运会时,世界媒体都集中在北京。大街上行走的每一个中国人都可能突然之间成为国际媒体采访的对象。他们如果不了解民族自豪感和民族优越感的分界线在那里,就有可能发表一些不符合国际潮流、甚至伤害其他民族的感情的言论。
“民族复兴,强种强国”是华夏子孙几代人的梦想。然而,为了迎接美梦成真的到来,我们还必须在思想、意识、教育、心态等方面未雨绸缪,为当好大国公民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