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若能倒流,艾冬梅绝对不会接受市体校的录取,从依安镇登上前往齐齐哈尔的火车。那样,她就不会遇上王德显,不会遭受病痛。
本周四(6月21日)艾冬梅等人状告王德显案将再次开庭,抛开案件本身,我们不希望,那些致力发展自己体育特长的农村孩子,最后都是用后悔来总结自己当初的选择。那么,在王德显这个个例之外,在体制和政策无法改变的前提下,他们还有多少主观能动,去掌握自己的未来?
5月底至6月初,在事先不作告知的情况下,我们的记者北上黑龙江。沿着艾冬梅当年的路线,我们走进她的小学、她的体校,走进她的父母和她的同学家中,独家带来从未听过的故事,从未有过的反思。
本报从今日起,将连续三天为您带来“艾冬梅再调查”系列报道。
最后一个艾冬梅 (上)
本报记者 李岩/依安
5月27日,北京艾冬梅专卖店开业大吉。
风光背后,她心头的问号是,和王德显的案子究竟何时开庭?我们的问号则是,到底是什么原因,造就了今天的艾冬梅?
5月底至6月初,在事先不作告知的情况下,我们的记者北上黑龙江,来到一个叫做依安的陌生小镇。沿着艾冬梅当年的路线,我们走进她的小学、她的体校,走进她的父母和她的同学家中。
宏观看来,艾冬梅的体育生涯和中国其他运动员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但我们致力触摸一些细节,想知道是否是它们背后的隐形力量,作用出两种运动员命运的分水岭。
这个个体悲剧的构成因素,除了王德显的贪欲,是否还有其自身认识上的局限?一个10岁出头的孩子选择走上注定将影响自己一生的体育之路,是否应该把所有赌注,押在一份退役时便安排妥当的工作上?
在为文章标题一筹莫展的时候,我们想起了艾冬梅启蒙体育老师的话———艾冬梅是依安史上最有名的运动员,她是这个镇上最后一个体育明星,在她之后,没有家长愿意送孩子练体育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让人欣慰的现实。我们尽力重现并着力反思艾冬梅的路,是为了发现另一条也许更应该被现在的孩子,尤其是那些正在小学操场上让体育老师和体校教练眼前一亮的孩子所遵循的道路。
毕竟,艾冬梅可以这样结束自己的体育故事,甚至可以影响一个县城的体育步调,但整个中国体育的大脉络,依旧在铁马冰河,滚滚延伸……
齐齐哈尔,依安镇,光芒村,三队。半数时间里,手机显示无可用网络。
一堆刚煮好的鸡蛋和鸭蛋被小心装进深色的布兜,艾冬梅的母亲麻利地在上面打了一个结。15分钟后,带着微微烫手的包裹,她穿越一片农田,又跨过一条铁路线,快步走进位于镇西近郊的依安火车站,给记者送行。和许多农村妇女一样,面对只有一面之缘的来访者,除了坚持让对方收下礼物外,她很难找到一个可以在候车厅里打发时间的话题。
14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闲淡的下午,也是在这个小得像顿号一样的火车站,比现在年轻一轮多的艾母把女儿送上了火车。那一年,还在念小学的艾冬梅凭借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3000米成绩,被齐齐哈尔市体校选中。出发当天,艾冬梅穿着白色的短裙,右手上套着红色的腕带,看起来格外瘦削。
从此,小女孩离开了自己朝夕为伴的同学,在羡慕的眼神中开始了从来只属于极少数人的故事。她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她,一点也不知道。
父母的想法很简单,从火车站送走的女儿,如果几年后能回到站里安排个工作,值值勤检检票,那就心满意足了。他们不知道,从原点回到原点,竟这般难于登天。
如今回想起来,艾冬梅的家人觉得,好像很难再发生什么事情,能让他们感到比这一步走得更后悔了。
3000米的县纪录,被一个脚趾受伤的女孩突破了1分多钟,可怜的第二名甚至被她超过整整一圈!可能性只有一种———数错圈了,艾冬梅肯定少跑了一圈,裁判们想。
17世纪中叶,新疆额鲁特蒙古族的一个分支,向东迁徙并建立依克明安旗,后取首尾两字,得名依安。
如今依安镇的风貌,基本可视为20年前中国大城市的缩微景观。镇上唯一一条贯通南北的柏油主干道,步行下来用不了半个钟头。偶尔的,马路上能看见披着落日余晖的羊群悠然走过。在它们身边,三个轮子的出租车横冲直撞。只要不出镇界,一律2元起价,3元封顶。
一定要在这里找出时代特征的话,有这样两个细节值得参考。一,路边十步一家的小网吧里,“跑跑卡丁车”被少男少女们玩得无比娴熟;二,艾冬梅当年就读的依安第三小学,课间操的配乐选用了孙燕姿的《绿光》。
在没有出租车没有卡丁车也没有孙燕姿的年代,艾冬梅的爷爷就入选了依安县男子篮球队。这是艾冬梅的父亲艾静林所能追溯到的最久远的体育家史。接下来是艾冬梅的两个叔叔,都曾代表各自的学校参加过县里的田径比赛。
于是,当艾冬梅从小便多动症般地不好好走路,只要一出家门就疾速飞奔的时候,父母一点都没觉得奇怪。直到小学四年级,艾冬梅第一次进入校田径队时,她的体育天赋才终于被“专业人士”认可和发掘。
养兵365日,用兵就在每年的县教育系统运动会。连续出征三年后,艾冬梅选在六年级时猛然爆发。在小学女子3000米比赛中,她的脚指甲盖由于破损突然出血,很快就染红了半只小白鞋。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当她让人揪心不已地坚持跑完7圈半,并第一个抵达终点后,裁判们却一致投了不信任票。
3000米的县纪录,被一个脚趾受伤的女孩一下子削去了1分多钟,可怜的第二名甚至被她超过整整一圈!可能性只有一种———数错圈了,艾冬梅肯定少跑了一圈,裁判们想。新纪录诞生了几分钟,马上就宣告夭折。
可是,就算数错圈,那究竟是谁的责任?!看看女儿的脚,又看看裁判,艾静林暴跳如雷。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于心不忍中,老师和家人怒火难平地接受了次日重赛的决定。
第二天,大风,伤未愈。天灾人祸下,瘦小的艾冬梅比前一日慢了几秒,但依然以一分多钟的优势令县纪录作古,并借此突破拿到奖金20元。这是第一次,艾冬梅有了名扬天下的感觉。
是时,依安没有电影院,没有庙会,数得上的大型活动,就只有每年一届,每届为期3、4天的县运动会了。虽然参赛者都是学生,但老百姓还是兴致勃勃地提前准备,就是不吃饭也要赶往县体校观赛。艾静林清楚地记得,女儿打破县纪录那回,虽然裁判由于“受惊过度”视而不见,但全场观众都激动地大喊“扣圈了!扣圈了!”
至今,类似的场景都没有在县运动会上重现过。艾冬梅那年跑出的纪录,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尘,无人超越,无人接近,甚至无人动心。由于场地和财政两方面的原因,依安这个颇有传统的县运动会目前已经连续停办了4届,且无重整旗鼓之兆。
1993年,中国田径的大事记如下:中国首位田径奥运冠军陈跃玲宣告退役;“马家军”在德国田径世锦赛上囊括女子1500米、3000米、10000米三项冠军;王军霞在七运会上创女子3000米和10000米世界纪录,被国际田联授予当年世界田径最佳运动员称号……
而肯定没有收录其中的另一件事是:父母双双下岗,小学尚未毕业的艾冬梅,在北纬48度的依安,主演了这个镇上最后的一次体育疯狂。
2007年6月7日,当天出版的《南方周末》经济版推出主打报道《猪荒调查》。其中一个小标题,叫做“到黑龙江去”。
但在这之前一周,在生猪养殖的终端,艾静林一点也没有觉察到猪肉价格的疯涨行情对目前养猪为生的他有所眷顾。在给自家母猪配种的时候,他从一个村民口中听到的最新消息是,县里的肥猪收购价,刚刚从6块2直降到4块8。
两年前,为了自谋生路,艾静林举家搬到远离镇中心的农村,买下一座砖房,从零开始学习养猪。家里院子不大,40多只鸡鸭鹅狗猪鸟,在其中和平共处。院外的田地里,随意种着一些土豆,旁边的一弯池塘则是鸭子们的领地。面朝南方,广阔的田野一望无垠。在城市里,如此视野的房子是注定要在宣传册上被浓重地渲染“无敌田景”的。
但房主没有这样的心境,他在这里背上了新债。由于先前对养猪一窍不通,去年莫名其妙接连病死的猪让艾静林交了不菲的学费。虽然一个月前被装上卡车的几十只猪仔多少收回了一些成本,但目前他欠下的饲料费,尚有3700元。
这还只是小头。十几年前开始,为了供艾冬梅练体育,家里的债务就没有清零过。女儿从齐齐哈尔市体校升入哈尔滨省体校深造时,正赶上家里最困难的阶段。有一回,10斤挂面,夫妻俩在家吃了整整一个礼拜。彼时,艾静林在镇里找人借200元钱,运气好的话可以拿到50元。那意思是,根本不指望能还回来,送你50元,以后别再来找我借了。
迫不得已,艾静林借过“3分利”的外债。本金6000元,滚到现在光利息都还不起。后来艾静林分几次给了债主8000元,希望能作了结,对方也一直未至可否。直到现在,艾静林都不敢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自己的另一个债主,怕人家不时来催。
2万多元,这是艾家的最新赤字,艾静林接下来的目标,是争取不让它变得更多。艾冬梅自然知道家里欠着不少钱,但债主何人,债务几何,她从未过问。女儿和父亲偶尔谈起钱的事情,多数时候是自己那里缺钱了。
一封从山海关寄往黑龙江的家书,艾静林留存了很长时间。那一年,长期在基地封闭训练的艾冬梅和队友一起得到了在南昌华东交大“挂名”的机会。小学都没毕业的她,当然不可能真正走进大学课堂念书,但面对如此特权,每一个运动员都不会放弃。王德显的指示是,9000元报名费需要自理,于是艾冬梅向家里求助。
除了这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外,艾静林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女儿说自己连8分钱的邮票都买不起,这封信是她借钱寄出的。捏着信纸,艾静林不住地掉眼泪。
之后当然还有让他欲哭无泪的事情。东拼西凑9000元钱买来的一纸文凭,艾静林至今没有看到回报。
体育成绩上的回报基本雷同。1999年,艾冬梅在北京国际马拉松赛上一鸣惊人地夺魁。艾静林次日一早出门,邻居和朋友看到就说,大哥这下你可妥了,有多少多少美元呢。按礼数,艾静林接连请了两桌饭,8年之后,他依然不知道美元什么样子。
艾冬梅投奔王德显门下之前,曾在齐齐哈尔市的一场比赛中,获得了一辆戴着大红花的自行车。回到依安后,艾冬梅连忙甩掉行李,跨上自行车,在镇上狂飙了一圈。艾静林说,那真的有点王军霞身披国旗绕场一周的意思。这是父母记忆中,体育给艾家带来的最后一次快乐。
现在,艾静林抽20元一斤的烟叶,喝6角钱一斤的“散白”。记者来访的那天中午,桌上摆着三个菜:蒲公英(当地人称“婆婆丁”)蘸酱、洋葱炒鸡蛋、土豆豆腐皮。其中,鸡蛋和土豆是自家所产,蒲公英则是艾静林自己在外用刀挖的。
自从出售奖牌风波闹得沸反盈天以来,艾冬梅在北京的生活一日三变。不但搬进了条件更好的房子,店铺租金和孩子幼儿园这两项不小的开销也都得到解决。公开和未公开的社会捐助与代言费用,更早已高达6位数。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艾冬梅至今都没有资助家里的父母,更勿论生活同样窘迫的那些和她一起站在原告席上的队友。艾静林每天早上醒来,心头依然压着2万多元的外债。
“她给我邮过来200元钱都行啊。不过当老人的,能对付活就行了,咱不能朝孩子要。只要能吃上饭,我也不想连累孩子。人家赞助她也就这么一次,而且北京的房租又贵……”单用耳朵听,艾静林对女儿的语气里,真的找不到一丝怨气。
父亲从来都不觉得,服装店应该是女儿的归宿。和14年前一样,他想要的是一份固定的工作,往后能够有个保障。“开店不一定能长久,冬梅文化水平低,万一经营不好,总不能再去找别人赞助。怎么说,这也不是她自己闯出来的工作,我觉得是别人救助她。就像这盘婆婆丁,那是我自己挖来的,和别人给我送来的,是两种概念。”
这个看法,艾静林一直没有对忙着开张的女儿说。若真想听听来自家乡亲人的建议,四姑艾敬敏的话,艾冬梅绝对不应错过———冬梅虽然技能不多,但家里的孩子没有一个像她这么能吃苦的。我想如果她把训练的劲头和热情拿到现在的生活中去,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相信她会是这样的人。(下转B4版)
明天请继续关注《最后一个艾冬梅(下)》
自始至终,艾冬梅跨入体育之门的唯一原动力,就是安排工作。她想好好跑步,与其说为了在役时的风光,不如说为了退役后的出路。如果那些功课出众的同龄人可以通过考取大学找到工作,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凭借体育上的特长殊途同归?
现在,依安县业余体校门前满目狼藉
张树国特意将孩子们拉到阴凉处训练。他说现在的孩子远不如艾冬梅那样能吃苦了
依安第三小学的体育课。十几年间,这块见证了艾冬梅成长的沙土场地丝毫未变。同样是奔跑,但如今这些与艾冬梅素不相识的小校友们,显然不愿意再向师姐的方向看齐
凌晨4点,很多年前,这是一个让艾冬梅的母亲左右为难的时间。
被窝里的小艾冬梅睡得不能再熟,是现在叫醒她,还是再过5分钟?有那么几次,被妈妈推醒的艾冬梅发现时钟显示4点05分后,立即坐在床上大哭起来。她知道,今天的晨练肯定要迟到了。
从小学四年级入选校田径队开始,每年的县运动会举行之前,艾冬梅都要接受三小组织的特别训练。早上,她带着妈妈准备好的饭盒,步行半个小时从家来到三小,4点半开始和队友们一起从学校跑到镇外的一座大桥,然后折返,一个来回大约三四公里。下午4点半放学后,学校200米的操场上,她还要继续完成15圈的体育作业。
冬梅没别的,就是特别能吃苦。父母、亲戚、老师、同学,谁都没有遗漏这句评价。
可是,会有单纯地以吃苦为乐,仅仅为了吃苦而吃苦的孩子吗?从校队到市体校、从黑龙江省队到火车头体工队,艾冬梅忍受着变本加厉的痛苦和磨难。脚越练越痛,牙越咬越紧。在她和她的父母心中,支撑点从来不是一个健康的身体,或者一个优异的名次,或者一笔丰厚的奖金,就连前辈王军霞的榜样作用都难以影响他们的“从业目标”。自始至终,艾冬梅跨入体育之门的最大,甚至可以说是唯一原动力,就是安排工作。她想好好跑步,与其说为了在役时的风光,不如说为了退役后的出路。如果那些功课出众的同龄人可以通过考取大学找到工作,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凭借体育上的特长殊途同归?
很难讲,对于一名处于上升期的运动员,这是一种多么正确,或者多么错误的思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王德显正是利用这点,钻了艾冬梅的大空子。
2006年9月18日,艾冬梅联合另外3名队友,以王德显侵占财产罪正式向北京海淀区法院提起民事诉讼。然而大半年过后,艾冬梅的父母依然不清楚国家体育总局明文规定的运动员比赛奖金分配办法。他们只知道,女儿赢了比赛,就应该拿到奖金。
“就是不敢找王德显要。换作任何一个家长,你的孩子在学校,你敢得罪这里的老师吗?”艾静林发现王德显占用女儿的工资奖金,不是最近一年两年的事情。“当时就寻思,孩子退役以后教练能给安排个工作,咱就知足了,奖金给不给无所谓。你说孩子遭这么大罪,吃这么多苦,不就为了将来找个工作,解决后半生吗。两年前她们几个就想找王德显打官司了,我硬是压了下来,因为当时王德显还承诺着要给艾冬梅安排后路。”
小学都没毕业的艾冬梅,进入市体校后更是把学习彻底丢下。让她去和大学毕业的同龄人竞争岗位,确实勉为其难。艾静林的结论是,女儿的孩子,还有女儿孩子的孩子,下几辈子都不能让他们当运动员了,不管教练是不是王德显。
不是只有备受打击的艾静林持有这种态度。10年前,依安出台新政策,退役运动员的就业问题政府一律不包管。从此,家长送孩子练体育的热情大减。艾冬梅的小学体育老师绳铁峰和张树国对此最有体会。
30元钱一节的钢琴课,家长可能毫不犹豫,但说到体育,现在送钱都未必肯来了。在城市里,孩子练体育可能就当身体锻炼;但在乡镇农村,运动员从小吃苦,很多人就是为了谋个职业。
和很多年前一样,市体校依然孜孜不倦地来到各个乡镇小学招收队员。但最近几年来,他们从依安成功带走的孩子寥寥。迄今为止,艾冬梅是依安镇名气最大的运动员,是绳铁峰和张树国的得意门生,但也恐怕是最后一个。两位老师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向市体校热情推荐自己的学生。更多时候,他们对家长阐明利害,强调风险。
绳铁峰说:“如果县里给艾冬梅落实了工作,将来我在学生和体校之间搭桥,给家长做动员,她就可以是一个好例子了。”
如今,依安县体校的门前是一块广阔的垃圾堆,看不见学员训练,倒是有一两头猪跑来寻宝。这多少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依安近年来体育人才输送的步伐。但是,在齐齐哈尔的其他乡镇,在黑龙江的其他乡镇,在全中国的其他乡镇,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孩子怀着斑斓的体育梦想,从学校走进体校,亢奋地融身于这个成材机器中。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在中途退出,如同火箭升空后掉落回地面的助推器一般。一个世界冠军的身后,淘汰下的落寞身影注定成千上万。
那么,在体制和政策不变的前提下,这些体育上没出成绩,学业上彻底荒废,甚至身体上还落下残疾的孩子究竟出路何在?两位老师无法给出建设性的意见。
艾静林也一样没有办法。他16岁进入依安陶瓷厂工作,起步阶段就连连被评为劳模。和那个年代的很多企业一样,工厂最后说不行就不行,他拿了一万多元钱,被迫下岗。“我付出了几十年,我女儿也付出了十几年,如果给她一份工作,或者给10万,算是买断工龄,我都不会打官司。”
现在,艾静林最大的念头是,如果一切条件具备,21日再次开庭那天,他想拉着王德显的手说两句话———王导,我没成想你这么黑。但凡给我口气,我都不能让我姑娘告你。
本版文图/本报记者 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