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邻]北美公路二把刀

寒邻，90后，北京孩子，在佛罗里达读书。从一个月前开始，他每周在杨毅侃球的平台上写专栏。这一代远离故土，在异国的生活，值得倾听。这一期，寒邻要和我们探讨：路怒症的起因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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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开了很多年车的老司机来说，跟美国开车应该会是一件特别过瘾的事儿。

但可惜刚来美国的我还是一“二把刀”。

二把刀应该算是一句北京方言，泛指那些在某项工作上技巧还不够熟练的人，尤其多用于善意地嘲讽一位新手司机。谁都是从二把刀过来的，慢慢地有了经验，你就不是一二把刀了。台湾那边儿一作家前两年特火，写《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那位：他叫九把刀。我十分怀疑这哥们儿曾经来大陆北京玩儿过，并且不知道是哪个老哥犯坏告诉了他二把刀错误的解释。

我记得特别清楚，刚来迈阿密的第二个晚上，吃了个晚饭跟大街上遛弯儿，身边儿的车跟跑高速似的窜来窜去，我这儿刚要感叹真是“罪恶都市”，只听Bang一声儿巨响：就跟我们小区前一天马路的T字路口，一辆福特野马结结实实干进了一辆雪佛兰的副驾驶里。当时是真的吓坏了，有生以来头一次目睹车祸现场，心说这两年可够瞧的。所幸这起车祸没有人员伤亡，福特野马上下来的是一中国人，小伙子个儿不高，一看也吓坏了。

那起车祸按说还就赖咱们这位中国同胞。咱还得从美国的道路特点慢慢聊。

但凡去过美国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触：美国人开车快。这没错儿。在市区主干道和高速路上，非高峰时段的平均车速基本上都高于限速（而且这限速也比国内的高）。美国车仪表盘显示的是迈，咱们一聊都是说：今儿高速路哥们儿开了120（公里）！哟，够快的！但其实这在美国也就是75迈，您早上起来去买个早点，晚上下班买个菜，一般都能开到这速度。

刚来美国我也不明白：这帮孙子开这么快就不怕超速啊？生活在北京的您都有印象，二环路桥底下或者弯道处限速是六十，一不留神就超速，过桥的时候探头咔嚓一闪，心说完蛋了，又是几百块钱安出去了。但美国人“不怕超速”有两点理由：头一个，人家基本上就没有“探头”。极少量的十字路口装有红绿灯探头，那也是防你闯红灯的；二一个，美国的超速怎么抓？就是像咱电影里看到的那种，什么时候您跟后视镜里看到红蓝闪烁的警车，赶紧靠边儿停车吧。行话这叫“扑（Pull）”，老美的警察抓超速是最多的，但他们抓只抓头一辆超速的车。一条路上您跟车行驶，前后左右都有车，都超速，那就是开到时速九十迈也没事儿，警察没理由扑你：人家说的很明白，跟车行驶的过程中，如果发现超速紧急减速，甚至有可能引发后车追尾。所以要抓就抓那带头儿的。

说回那开野马闯祸的哥们儿。哥们儿当时是从交叉路向主路右转，红灯路口。主路的车飞驰而过，他也没仔细看，直接就转了。这就要聊聊在美国开车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让”。

其实咱在中国驾校也学过：并线要让，转弯要让直行，倒车要让后车…等等，甚至还出现了根本没人让的“让”字牌。但是在美国，您必须得让，不让就让人得着理了。好比这开野马的哥们儿，要在国内可能后车骂两句街，踩一脚刹车能让你过去，但在这儿主路上绿灯路口的司机根本不会让你红灯右拐的机动车，况且车速那么快踩刹车也来不及了。撞的再狠，拐弯没让直行，还是你的全责。

像我就遇上过很多次挺悬的事儿，因为有时候不光红灯右拐得让，绿灯也得让！美国的左转路口很多是不设左转向灯的。什么意思？一般咱在十字路口左转，四个方向的车都是红灯，保证你左转车辆的安全，但在美国您左转可能要在同侧对向嗖嗖过车的时候插空完成。于是就有一回开车，我下意识地跟着前车左拐，提前看了是绿灯，心说一点儿毛病没有，刚要过车对面的来车就狂向我按喇叭，吓出一身汗。

再说说这个“让”。我总结一规律：在美国第二横的人是主路直行的机动车司机，第一横的人是行人。

有时候还别说咱同胞横穿马路闯红灯，美国人的行人闯红灯现象也并不少见。但就是这样，车辆必须得让，在任何情况下如果街面上的行人示意要过马路，你都得老老实实停车候着，并微笑地挥一挥手以展示绅士风度，否则人真的张嘴就骂你。这就是为什么刚回国那几天，走在马路上觉得司机师傅们都想杀了我。在国外，您要是刚开车对一个过马路的行人按喇叭，估计人家敢直接抡棒球棍砸你前风挡玻璃。

其实还没来美国的时候就看过杨叔儿写一篇文章，说这个“Stop Sign”的事儿。当时根本就没当回事儿，不就是“停”字牌么？咱国内又不是没有，也就是没人停。但这边儿的Stop Sign跟红灯是一样的，所有司机看到Stop Sign必须在白实线后停住车，三秒后才可以接茬儿走。我们传播学理论的教授经常在课上拿Stop Sigh举例子，然后问我们说中国有没有Stop Sign。一个班有半个班的中国学生，大家都很尴尬。

Stop Sign的作用其实不仅仅在于控制车速和保护行人的路权，它最大的作用是大大提高道路的运营效率。很多的十字路口，环岛压根儿就没有红绿灯，而采用一种叫“Four Way Stop Sign”。四个方向的来车，谁先到了谁先走，永远是交叉过车。这就避免了定时变换的红绿灯造成一个方向没车是绿灯，另一个方向车多是红灯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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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也买了车，二手的大众车，不到七万人民币。车便宜，油便宜，也造就了这个著名的“车轮子上的国家”。美国路宽，路直，大伙儿也确实都喜欢开车。我觉得这里面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美喜欢“DIY”。

拿车这件事儿举例，沃尔玛这种大型超市里，光是卖车零部件和车用设施的货架就有一大片，最奇怪的是连卖轮胎的都有。所有加油站都是全自助式，自个儿用信用卡交油钱，自个儿把油枪拿出来杵邮箱里加油，这要是赶上一个二把刀的司机（比如我），一开始连油箱盖都不会开的主儿，确实得学上好一阵子。

老美爱开车，对很多人来说，800公里以内的地方儿基本都可以开车解决，这也跟这个国家的人学开车早有关。很多州十六岁就可以考驾照了，驾照考试也远比咱国内的要简便，一套题，还有一个警察带你上简易的考场绕一圈，考考停车加速，倒车入库就齐活了。对很多人来说，拿驾照也就是半天的事儿，除非你遇上一个像《疯狂动物城》里树懒一样的DMV职员，否则“拿本儿”就跟在拉斯维加斯办结婚证一样方便。

真拿了车本儿开上车之后，开始在路上观察美国的司机，最大的感触是老年司机特别多。很多老头儿老太太开着吉普敞篷，那车技也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猛着呢！更有意思的一景儿是“老年哈雷摩托车队”，我就看过不下两三次：十几二十部的金属风格哈雷摩托车，上面是十几二十个披着白发，穿着皮夹克蹬着大皮靴的老年骑手…由衷感叹一句，真是太“飒”了，估计敢死队那老几位再上点儿岁数也就这意思了。

现如今不敢说自个儿是老司机，但起码也多了几把刀。上路能不慌了，也总是不断在思考：为什么人们总在抱怨国内的交通不好？

人多、车多是一个主要原因。确实，您要把Stop Sign直接搬到北京望京地区，那估计司机师傅们永远都别想上主路了。但在车这么多，人这么多的现状下，要是咱都想在路上走得更舒心，恐怕还是得想想那一个“让”字。如果只有您自己一个让，那省的可能是别人的事儿；互相都让一步，省的是每个人的事儿。

举例为证，等红灯的时候如果跟前车保持一定的车距，启动的时候这一列车都能走得更快，这省的不是大伙儿的时间吗？但举凡大伙儿都偏逮住这空子加塞儿，那就是十个灯您都别想过去了。

所以，能让的话，咱们就彼此都让一步。不光是在路上，在哪儿都一样。北美司机二把刀的故事最后想说的，不是一个新版的“孔融让梨”。让梨的故事听多了总让人感觉，我让你，那我自己就得受委屈，因为你吃着了更大的梨。但其实更多的时候，让人一步，其实是省了自己的事儿。我总认为谁说中国的司机都不懂事儿，谁说美国佬开车一个个就都跟小天使似的。这里面儿有社会现状，有交通设计，有市民素质，但作为每一个端着方向盘的司机，和每一个走在路上的行人来说，我们能做的，就是改变我们自己的思想观念。

让一步，您吃不了什么亏，每个人都让一步，每个人就都能占着“便宜”。放下方向盘，走在街上的您也不愿意整天被人滴滴，走上驾驶座，每一个二把刀也都有成为老司机的一天。北京电台有一频道叫1039，主题曲叫“一路畅通”。其实谁都知道，哪有永远的一路畅通啊。不过，如果您真的能在下回开车的时候试着让一让，把放在喇叭上的手放下来，那一路畅通不敢说，广大司机朋友们的路怒症多少都能减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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