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足球浴火重生显底蕴 恒大夺亚冠空前不绝后

“广州队，梦想艰辛里追……广州队，有欢欣与泪水……”职业足球20年，广州足球20年，就像《广州队》唱的那样，这里曾有失意、热情、理想、冷清、挫折、霸气……满满的内涵，满满的底蕴。谁都不能一步登天，这样的成功才显得弥足珍贵。回过头来再看，越发体会到过程当中的幻变与持守，这便是广州足球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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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亚冠决赛次回合：广州恒大1-1首尔FC

壹

多个第一，敢为天下先

时光回到上世纪90年代，在甲A职业联赛还没开打之前，那是一个中国足球日渐红火却又有待爆发的时节。广州太阳神于1993年1月8日宣告成立，成为了中国第一家股份制职业足球俱乐部。而在更早时候，羊城已经有了广州白云足球队———广州白云山制药厂以每年赞助20万元的条件与广州市体委签约，创全国企业承办运动队之先河。

“为什么说广州太阳神是‘职业队’？因为他们当时是由企业说了算。”原太阳神俱乐部经理刘孝五回忆道，甲A元年的开门球市称不上好，越秀山体育场由门可罗雀变人声鼎沸主要归功三大原因：媒体大力宣传、IMG商业推广、联赛水平走高。到了下半年对阵四川全兴的那场比赛，俱乐部卖掉了3万张门票，又放出4000多张招待票，还有4000多人是浑水摸鱼溜进场内，现在能够容纳2 .5万名观众的越秀山当时一下子挤入了4万人。“那应该是越秀山的上座纪录了，大家人手一顶红帽子，把体育场变成了红色的海洋。”刘孝五以“疯狂”和“震撼”来形容当时的场面。

甲A初始只有12支队伍，每一支球队都是所在地区的宝贝。广州城在那时候更是出现了广州太阳神和广东宏远两支甲A劲旅，这样的同城对决从来都是城中大事，至今仍被不少球迷津津乐道。“我们当时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德比’，只是把广州太阳神V S广东宏远叫做‘同城球队比赛’。太阳神遇上其他队伍可能需要动员，交锋广东宏远乃无需动员的恶战。”刘孝五解释此类现象为历史传承，“老祖宗在三千年前就教会了我们这样一种战术，它便是远交近攻。”比同城交战更为火爆的是周穗安事件，太阳神有意炒掉教练的考量曾被外界拿来广为讨论，甚至出现了“太阳神无权炒掉国家干部”的批评声音，现在看来可笑至极，那时可是中国足球职业化的重大事件。后来经一家广告公司测算，“周穗安事件”的宣传价值高达5 0 0 0万元人民币！广州队可是赚翻了。

太阳神真正走上俱乐部的职业之路是在19 9 5年，他们当时依靠门票收入赚到170万元人民币、比赛转播拿到140万人民币、胸前广告拿到了17万美金(当年约合14 0万人民币)，三者各占总体收益的三分之一左右，可以实现自负盈亏。“广州太阳神的财政状况一直不错，甲A时代基本都是自给自足，这即便放到现在也很难做成。直到球队降入二级联赛，我们才打破了健康的收支结构。”刘孝五没有否认，甩卖球员在一些时候的确帮补了收入，即便里头的大多数转会属于被动行为。

开启中国球员转会先例的正是他们的同城兄弟广东宏远，宏远于1995年以42万元的价格买来马明宇，随后又购入黎兵组成“兵马组合”，球队最终在当年的联赛积分榜排名第四，不仅位居太阳神之前，还有争夺冠军的机会。“抢地盘的概念早早就出现了，若论人气和号召力，广东宏远一点不差于广州太阳神，那个时代其实更突出省份的形象。”原广东宏远球员区楚良说。

贰

由盛及衰，“等着你回来”

广州足球乃至广东足球竞争最为激烈的时期是在随之而来的19 9 6年，当时的甲A联赛拥有广州太阳神、广东宏远、广州松日、深圳飞亚达四支珠三角球队，加上潜伏甲B的佛山佛斯弟，广东共有五支球队能在中国顶级及次级联赛打拼。由程岗和偏正中主持的体育类节目《甲五风云》正是借此打响了名堂，人们也喜欢用“甲五风云”来形容广东足球的那段篇章。

在《甲五风云》的其中一期节目里，主持人特意邀请了刘孝五前去做客。“我当着大伙儿的面泼了一盆冷水，指出中国足球走偏方向了，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广东足球会迅速从强盛走向衰败。”刘孝五所说的“走偏方向”是指带有垄断性质的国有企业进驻中国足球，各方无节制的投入大大挤压了广东球队的生存空间，足球圈自此也借用“此地人傻、钱多、速来”来形容那些一掷千金的土豪俱乐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广东宏远降入甲B、广东松日升降反复、深圳金鹏变身云南红塔、佛山佛斯弟变身厦门远华……荆棘满地。

而在职业联赛之初，这里才刚刚诞生了一支亚军队伍广州太阳神。两相对比，难免让人感叹幸福来得太快、走得太急。“甲A最开始那一年，太阳神存有不少经验丰富的老队员，再加上一些能力较好的新鲜血液，前中后三线都很有实力。如果在某些训练、布置、应对上做得再好一点，我们有可能实现夺冠梦想。”原太阳神队员麦超从建队角度分析起了广州队的兴衰。“但在后来，广州队被硬生生地分化成了广州太阳神和广州松日，大大削减了球队竞争力，再加上彭伟国、胡志军核心人员的流失，我们的成绩自然是越走越差。”太阳神与松日相互内斗的代表性一战当属19 9 8年的同城德比，裁判共向双方队员出示了5红9黄，写下中国职业联赛的出牌纪录。

“这么说吧，在球员转会还没完全放开的时代，一城多队对于地区球市还是蛮有好处，至于其他方面……”麦超苦笑了一下，因为太阳神后来的命运是降入甲B。“1998年之前，队伍已经暴露出了较为严重的青黄不接，我觉得广州太阳神降级是蛮正常的一件事情。”麦超19 9 7年担任球队教练，带领太阳神实现保级。但是队伍来年的战绩依然低迷，长时间徘徊在联赛垫底位置。麦超无奈于中途下课，广州太阳神提前三轮告别甲A，队中球员更被贴上了“广州足球历史罪人”的标签。主场降级之战，刘孝五私下让人制作了“是太阳就会辉煌”、“2000年甲A见”等多个纸板，让他印象最深的是“等着你回来”五个大字。“大字出自第十六中学的六个高中生，他们举起了五块白色纸牌，上面用红字写着‘ 等’、‘着’、‘你’、‘回’、‘来’，六个人都砸破了手指，在纸上留下血印。我心里很清楚，那是球迷自己的作品，不是俱乐部的安排。”

叁

穷途末路，方显底蕴

太阳神高层下定决心，必须于次年杀回甲A，但他们只拿到了甲B第八，广州松日亦在同一时期降入次级联赛，2000年的甲A赛场再无任何广州球队。更坏的事情还在后头，2000年，身在甲B的广州太阳神和广州松日都要为保级而战。来到联赛末轮，松日已经降入乙级，太阳神避免降级的条件是击败北京宽利。曾庆高一脚禁区外的远射破门，导演了最后的疯狂———大批广州球迷冲进场内，扒掉了队员的球衣、球裤、球鞋，完全忘了比赛还在进行当中。“比赛仲未结束(比赛还没结束)，唔该各位球迷返回看台(请各位球迷返回看台)，多谢合作。”担心对手状告比赛夭折，原广州市足协秘书长杨旭快步站上桌子，用北京将士听不懂的粤语喊广播。比赛结束后的趣事发生在了太阳神足球学校身上，他们的观赛大巴一度因违反交通规则被扣，带队老师便向对方说明了来历，附带告知广州队保级成功的消息，心头一颤的警察叔叔不仅没有罚款，还开着摩托引领大巴走了好一段路。

“如果太阳神降入了乙级，这支球队很可能会在中国足坛彻底消失，那便没有了广州队和广州足球的血脉相承。”刘孝五直言，广州队当年保级成功，为他们如今的日渐辉煌留下了革命火种。延续火种的主要地点便是越秀山体育场，即使来到广州足球的低潮期，那里依然会有女生举着“谁进球我就嫁给谁”的横幅，依然留着为坚持每周给俱乐部写信的周兆棠球迷的24区12排10号专座、还出现了丁龙、李跃新婚志喜的广告牌……“什么是广州足球的底蕴？这些通通都是。‘底蕴’不一定需要高端大气，很多时候反而是通过一些小事去反映这个地区的足球文化和氛围。看看广州的大街小巷，足球话题向来都是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路走来，刘孝五感慨万千。

麦超则说，每一个广州足球的受益者都不能忘了吉利、香雪、日之泉、广药。“太阳神从甲A降级之后，我们看不到希望，没有立足甲A或中超的绝对实力，谁都不太愿意在那段时间触碰足球，是香雪、日之泉等企业伸出了援手。”球队成绩的低迷只是其中一个方面，麦超认为广州足球的另一个低迷是本土球员的后继无人。“恒大集团入驻球队之后，的确让广州足球在战绩上有了很大改观，不过我们在人才培养上未见起色，当下的广州本地球员不仅难获出场机会，身上的南派特点也在渐渐消失。”麦超回忆起了自己二度执掌广州队的岁月，“2003年接手球队的时候，我心里装着一个五年计划：第一年做好防守，第二年在此基础上加强进攻，第三年逐步以进攻为主，第四年达到攻守平衡，第五年冲击中超。”球队没有给他五年时间，但广州确实在五年之后返回了顶级联赛舞台，并在一段反赌风波后站稳脚跟。“我想过20 10年前后会有大的企业接手广州队，但没想到是恒大集团，更想不到队伍能发展得如此迅速。”刘孝五认为恒大非常懂得把握时机，不过这都属于后话了。

肆

盛况空前但不绝后

为了让广州恒大办好亚冠决赛主场比赛，广州足协秘书长谢志光最近很忙，几乎每天都在开会、开会、开会，但他忙得不亦乐乎。“广州足球现在站上了一个高峰，不能说是‘绝后’，但肯定算是‘空前’。”谢志光表示，市足协将继续做好与各俱乐部的服务、沟通、解难工作，保持广州职业足球良好的发展势头。

谈到未来，谢志光认为广州足球要在基层多干实事。“我们一直都很重视青少年足球和校园足球，不是说之前办得不好，只是未来要与职业足球高度相互同步。广州足协已在大力推广‘百千万工程(一百所学校、一千支足球队、一万人参加)’，接下来将进一步加大参与数量、比赛档次、竞赛水平，使得基层足球更为火热。”

鉴于广州球市再度升温，广州足协也有意把更多重大比赛引入羊城。“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肯定愿意承办更多高水平的足球比赛，很多委托方和赞助商最近都和我们谈到了这些事情。至于大家非常关心的2018年世俱杯情况，广州足协已就此事与中国足协、广州恒大做过多次沟通，希望能把这项赛事带到广州。”谢志光兴奋地说。

第一人称

让顶峰的灿烂为消逝的激情作祭

没经历过底谷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山有多高。

2002年是我成为足球记者的第二年，记忆中高和低都是如此清晰，中国足球刚刚到达顶峰，打入世界杯决赛圈；但那也是广州足球的低谷，这一年球队没有企业接手，只有体育局托管，甲B联赛没有升降级，广州队联赛中一败涂地，最终倒数第二。

这一年，广州没几个球迷，有的比赛，整个越秀山两万个座位，只有区区数百人在观看，其中只有10 0余人是购票进场。那冷冷清清的看台，是一生中无法挥去的记忆。

这一年，广州也从来不敢想什么“没赢够”，能赢一场比赛都那么艰难。

这一年，从中国足球的沸汤中回到了越秀山的冷池，我身心憔悴。

但现实也教给我关于足球的不破真理———有钱未必成功，没钱一定玩完。那时北方国企足球风头正劲，而在这个曾经的足球特区里，足球已经彻底边缘化了，领导明确说，广州不搞市长足球，要走市场足球的路子。

在中国，无论市长足球，还是市场足球道理说起来都是头头是道。记得一位朋友问，为什么人才辈出曾经叱咤风云的广州足球变成这样，我说因为没钱；然后若干年后，恒大入主，还是那位朋友问广州足球能否冲超，我说肯定可以，原因很简单，因为有钱。

我的青春就这样消磨在广州足球从低谷爬山的过程中。其间城头变幻大王旗，香雪冠过名，日之泉接过盘，但一直就是那样不温不火地折腾着，青春的激情就这么越烧越弱。

直到2 0 0 6年，广药来了，广州队冲超的曙光终于亮了，但这一年也是假球黑哨的高潮时代。记得后来因为假球吃了官司的某位俱乐部官员，每次比赛前都在越秀山的门口紧张地抽烟，我还会给他壮胆提气。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好笑，很多比赛早在赛前他便知道结果。那年冲超失败是在青岛，冲超对手绿城的总经理便坐在看台上。那场倒是真球，不过是冲超对手买来青岛的殊死抵抗。

比赛后，在青岛的啤酒街里，那位官员神情落寞，心不在焉，那天很多广州人喝醉于斯。虽然知道许多幕后故事，但激情终于在这个夜晚彻底熄灭。那条冷街，灯影绰绰。

恒大入主，广州足球的强势是不可逆的，或许早就知道结果，又或许激情不再。无论再度冲超，还是夺得中超冠军，那些爆点时刻于我已不再沸腾。更多的是一份冷静，冷眼旁观，思索着中国足球到底有什么病，可以一夜之间夺得中超冠军，而中超冠军也可以一两年迅速没落。

昨夜，广州足球已迎来它的山顶，对我而言，只是一瓶啤酒几根香烟，让顶峰的灿烂为消逝的激情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