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首钢男篮主教练雅尼斯在场边富有激情的指挥。视觉中国供图
首钢篮球“雏鹰计划”启动仪式。高博/摄
北京首钢队员在餐厅取用营养餐。高博/摄
眼下，2017至2018赛季CBA联赛已经进入到后半程，经过27轮的切磋，各支队伍的整体特征都有了清晰的画像。这其中，高举“团队篮球”大旗的北京首钢可谓独树一帜。2017年，随着姚明出任中国篮球协会主席和CBA公司董事长，中国篮球对外释放出了进行深度改革的强烈信号，但是，改革的路在何方至今仍不明确。在颇受关注的中国篮球改革元年，北京首钢制定与实施的一系列革新战略和举措，使其扮演的中国篮球改革急先锋的角色尤显突出。
由一个打脚师丈量出的职业细节思考
打脚师——当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时，对北京首钢男篮在本赛季新设立的这个岗位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的确，此前国内还极少有CBA俱乐部专门聘请过打脚师。其实，对于一支职业篮球队来说，打脚师的工作绝不像国内某些教练质疑的那样，“给运动员的脚打绷带，还需要专门的人来做吗？”
为了防止崴脚和脚踝扭伤，篮球运动员通常都会在比赛之前给脚踝处打上绷带，可以起到保护、稳定踝关节的作用，这就是俗称的“打脚”。因为看似较简单，此前CBA球队基本都是队医、队友帮着运动员“打脚”。但是，在脚踝上一圈圈地缠绕绷带，其实是一个技术活。如果“打脚”做得不好，不仅脚踝部位不舒适，影响运动员的比赛状态，还会让保护踝关节的作用大打折扣，增加了运动员受伤几率。
北京首钢请来的这名菲律宾打脚师，有着丰富的经验，他给运动员的脚踝打的绷带紧实、服帖。也难怪享受过专业“打脚师”的服务后，北京首钢的运动员才对职业篮球俱乐部的所谓“职业”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聘请专业“打脚师”，只是北京首钢迈向职业俱乐部所做的系列工作中的一个细节。
对于像翟晓川、方硕这样在国内已经颇有名气的明星球员，大概很少有球迷会相信，在本赛季之前，这些球员仍是住在条件并不优越甚至是有些简陋的宿舍里。在已建成17年的首钢篮球中心内，首钢男篮的球员原来都是住在篮球中心内改建出来的宿舍，住宿条件可能还不如某些大学生。去年，北京首钢俱乐部在首钢体育大厦23层，按照四星级酒店的标准，全面建设了男篮运动员公寓，并且依照篮球运动员的身材定制了床铺、卫生间洁具等配套设施。这也让全队的住宿条件有了质的飞跃。
在运动员的饮食方面，首钢男篮聘请的美国体能师为全队制订了营养菜单，在运动员公寓餐厅和客场比赛时的指定餐厅遵照执行。低脂低油但保证运动员能够摄入足够的能量、蛋白质和各种营养元素，并具有较好的口味。翟晓川就发现，运动员餐厅每天供应的菜品里再也没有了猪肉，主要的肉类是牛肉、鸡肉和鱼肉，碳酸饮料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新鲜的果汁。翟晓川向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表示，“以前俱乐部对我们的饮食没有这么高的要求，我们自己也不太在意这些。但是吃了营养餐之后，确实发现身体会变得更加结实。”
在运动员的康复保健方面，北京首钢篮球俱乐部今年与国家体育总局体科所合作，他们也成为国内第一家与国家级体科所合作的篮球俱乐部。依托国家体科所为中国国家队服务的顶尖实力，首钢男篮获得了从赛季前运动员身体综合体检，到赛季开始后的运动员身体机能综合评定检测，再到运动损伤诊治与康复，以及引进使用全球最先进训练监控系统、数据分析系统的服务。这些大大提升了俱乐部在防范运动员的过度疲劳和身体隐疾，反兴奋剂和科学饮食、运动损伤康复等方面的水平。
队长吉喆对俱乐部这一年的变化感到欣喜，他说，“这些细节的变化体现了俱乐部更加职业化，正在向NBA看齐。”
吉喆表示，“对运动员来说，更科学的饮食、更宽敞明亮的房间、更快的身体恢复和更好的康复，能够让我们心无旁骛地去准备每一场比赛，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比赛当中。”
北京首钢篮球俱乐部在职业化建设方面的作为，对于专业技术人员也是一种吸引。
视频师严元哲去年从新疆男篮来到北京首钢。在CBA各支队伍都越来越重视情报分析的今天，有着高学历（北京体育大学博士）和丰富工作经验（在新疆男篮工作了五六年）的严元哲，在视频分析和制作球探报告方面是一个优秀人才，他说自己之所以最终选择加盟北京首钢，是被北京首钢的五个“一流”打动，那就是“一流的城市、一流的管理层、一流的俱乐部、一流的教练团队、一流的运动员”。
一个希腊人的哲学思维戳中CBA的软肋
中国篮球场上诞生过很多明星，从昔日的穆铁柱到已经成为中国篮协主席的姚明，拥有天赋异禀的强力中锋，一直是中国男篮得以称霸亚洲，乃至敢跟世界强队掰腕子的利器。但球星退役是自然规律，随着姚明、王治郅、巴特尔等明星中锋相继退役之后，中国男篮亚洲霸主地位已然不保。而这与中国男篮此前过于依赖明星球员的天赋和发挥，不重视团队篮球有着很大关系。
本赛季，北京首钢男篮聘请了原中国男篮助理教练、希腊人雅尼斯担任主教练。执教中国男篮多年的经历，让雅尼斯清楚地看到中国篮球在“后姚明时代”步步下滑的症结所在，“让更多的球员在大赛中敢于承担重任是非常重要的。在我看来，中国球员不是能力不足，而是心理和精神上对打硬仗的准备不足。他们要有求胜的精神、强悍的作风和打球的侵略性。”雅尼斯表示，但很可惜的是，中国球员得到这种锻炼的机会太少。在CBA赛场上，强力外援承担了太多单打独斗、单骑救主的“戏份”，以至于CBA已经患上了“外援依赖症”——内外线各找一名强力外援，国内球员扮演着绿叶的角色，几乎已成为CBA各支球队的标配，而希腊人雅尼斯则立志改变这种局面，北京首钢便是他的试金石。
让雅尼斯欣喜的是，在与北京首钢接触之初，包括首钢集团董事长靳伟、首钢体育公司董事长梁宗平、首钢体育公司CEO秦晓雯在内的多位高管，与雅尼斯的篮球哲学完全一致，这让双方的合作一拍即合。
为了让北京首钢真正成为一支践行“团队篮球”理念的队伍，本赛季以来，北京首钢大胆使用诸如张才仁、丘天、王旭等年轻队员，也让久坐板凳的段江鹏有了状态复勇的迹象。“不是我给了他们机会，而是他们自己赢得了这样的机会。”雅尼斯在谈到这些队员的表现时强调，“我在执教之初就向全体队员说过，谁刻苦训练、谁全身心的投入，谁把自己置身于球队的体系建设之中，我们就会给他机会。在球队的整个夏训过程中，不仅上面说到的这几名球员，还包括段鸿儒、张卓等队员，都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让我看到了他们的刻苦训练，让我看到他们理解了我的篮球哲学，他们努力去融入到我们的篮球体系当中。所以，是他们自己赢得了上场的机会。”
毫无疑问，在北京首钢本赛季打造的“团队篮球”体系中，外援不会再成为“独狼”，他们必须是整个团队中甘当绿叶的一员。雅尼斯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我们在引进外援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球员的品质。这里的品质包括他的人品、职业精神，因为他们要做榜样，要有榜样的力量；不自私，认可球队的利益高于一切，包括他们个人的名声和他们的场上数据；他们愿意全身心去服务于球队的体系，并能够在球队困难的时候引领全队。我们知道这是需要花时间去做的。”
不过，在CBA如今过于依赖外援的现实环境中，北京首钢让外援为团队服务，为中国球员成长服务的理念，势必影响他们的数据，这也受到了一些质疑，但雅尼斯不会因为外界的看法改变初衷，“本土球员并非能力不足，我们在完成重建球队这样一个大的拼图的时候，本土球员和外援都是这个拼图上不可缺少的一角。我们要做的，是让外援带动本土球员，去最大化地挖掘出他们的潜力，同时，弥补各自的缺点。换句话说，我们不希望本土球员把外援更强的能力作为自己不够积极的理由，我们希望外援像催化剂一样，带动和激发本土球员发挥出最大的能动性。与此同时，我们也要求外援能够在球队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引领球队。”
对于北京首钢来说，现在还处在“团队篮球”的播种期，收获可能会在两三个赛季之后。这个赛季，是雅尼斯最受争议的一个赛季，但雅尼斯获得了北京首钢管理层的坚定支持，“我要感谢首钢集团、首钢体育公司，整个管理层给予我足够的信任，我才有这样的机会来实践我的思路。在首钢男篮重建的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他们把掌舵球队未来发展大方向的权利给了我，这是我的荣幸。”
作为一名深谙中国篮球的教练，雅尼斯希望自己的篮球思路不仅能够在北京首钢落地，更希望能够影响到中国篮球的未来发展——能够见证中国本土球员的进步和发展，这无疑是雅尼斯最期盼的结果。
一个雏鹰计划打通中国篮球的任督二脉
2017年国庆节之后，北京首钢第一批“雏鹰”正式启程赴美，由一家篮球俱乐部为适龄的孩子提供出国接受文化学习和篮球培训的机会，北京首钢开了中国篮球之先河。
据介绍，北京首钢第一批“雏鹰计划”的9名孩子，将在美国篮球学院接受为期9个月的语言预科学习，并同步进行篮球技能培训和交流比赛，体验一边学习一边打球的生活；此后，北京首钢及美国篮球学院会帮助学员申请进入不同的美国高中，在美国4年高中学习的同时参与校队训练，参加美国高中篮球联赛；高中毕业后，会协助学员申请进入美国大学，让他们有机会参加NCAA的比赛，并最终实现步入职业篮球领域的梦想。
9名学员是经历了为期3个月的选拔，从全国57名参加训练营的孩子中脱颖而出的，北京首钢篮球俱乐部负担他们在美的一切费用，俱乐部也拥有孩子回国后的优先签约权。“这是北京首钢篮球俱乐部主办的培养后备人才的长期项目，目的是为中国篮球人才培养探索出一种新的模式。”北京首钢男篮总教练闵鹿蕾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目前，国内篮球后备人才的培养已经出现了困境。一方面，篮球少年基本不愿放弃读大学的机会，极速压缩着体校和专业队的招生空间，这导致职业篮球人才的来源出现萎缩；另一方面，国内的学校也在探索体教结合的方式上遇到瓶颈——难以摆脱的应试杠杆、各级联赛尚未成熟、学校训练经费及设施不完备等客观条件，都让学校压力沉重。“以前也有个别学生会在小学、初中阶段就去美国上学、打球，但并没有这样大批量的。”清华附中男篮教练张涛此前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采访时表示，“雏鹰计划”是一个很好的尝试，尤其在国内校园和专业队、俱乐部的人才拉锯中，这种新模式的出现会打破格局。但考虑到“雏鹰计划”在实施过程中仍面临不少困难，张涛认为“雏鹰计划”是否能够收到成效，至少还需观察5年。
这显然不是一项短期就能见效的工作，在竞争激烈、恨不得一场输赢便能引发舆论倒戈的残酷氛围里，北京首钢敢于放眼未来，不计眼前得失，不能不说管理层确实勇气可嘉。
而该项目负责人、在北京首钢执教多年的闵鹿蕾，无疑更清楚地知道这项被称为“百年大计”的工作，对于北京首钢甚至是中国篮球的重要意义，“让中国的青少年球员在篮球运动最为发达的美国，接受到长期的篮球技术、篮球理念等方面的培养和熏陶，这个工作在短期内可能看不出成绩，但从长远来看一定会给北京首钢和中国篮球作出巨大贡献。”闵鹿蕾近日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从“雏鹰计划”延展开来，可以远眺北京首钢的未来。北京首钢这一年多来所经历的一系列改革、变动，曾引发过外界的质疑乃至误解，但作为昔日带领北京首钢创下“四年三冠”辉煌的功勋主帅，闵鹿蕾非常清楚这些重建工作对于北京首钢的紧迫性、必要性，他肯定地表示，“因重建而带来的这些变化是积极的，也是有效的。”
在本赛季升任北京首钢篮球总教练之后，闵鹿蕾欣慰地看到吉喆、翟晓川、朱彦西、方硕、王骁辉等弟子们获得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并更加成熟，也看到张才仁、丘天、王旭等年轻队员的快速成长，更看到俱乐部在职业化建设方面的一系列举措以及“雏鹰计划”的实施。闵鹿蕾相信，北京首钢这个赛季面对的诸多干扰一定会消散于无形，“球队的底蕴在这，另外，球队也敢于迎接挑战，面对困难不屈不挠，并去勇敢地面对它、克服它。”最重要的是，正像“雏鹰计划”着眼的是未来一样，闵鹿蕾相信，北京首钢今日以巨大的勇气和努力开始的改革，对于球队自身和中国篮球的意义，“最终将用行动和成绩去证明一切。”
过去的2017年，注定将是中国篮球，乃至中国体育的改革元年，而改革的步伐或快或慢，或流畅或阻滞，则完全取决于参与者的决心和毅力，以及对于改革必要性的认知。更重要的是，万涓滴水，汇聚成河。在北京首钢率先走出向职业化迈进的坚实步伐，并做出诸多有益于中国篮球未来发展之举时，更多职业俱乐部的有益尝试，无疑将会加快中国职业体育的发展进程。
本报北京1月18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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